[23]

讓你在沒有我的地方堅強，讓我在沒有你的地方療傷。

尹智厚含著笑繼續給秋佳乙處理的傷口，就聽見頭頂上傳來一陣輕笑，秋佳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，“前，前輩……原來這麽……幽默……笑死我了……”

他亦是有些得意。既然沒法讓秋佳乙哭出來，那好歹也讓她有些笑容吧。於是他的冷幽默得以發揮。

然而很快尹智厚就覺得不對勁。

就算再怎麽好笑也不用笑那麽久吧，會不會捧場捧得過分了些？尹智厚正有些詫異，準備擡頭看看，卻見兩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。他連忙擡頭，果然，剛剛還有笑聲的秋佳乙此時眼中盈滿了淚水，還在滴滴往下落。

“你……”尹智厚愕然。愛人的離開，家長的責罵，都沒使眼前的女子流淚，反而是自己一個冷冰冰的笑話把她弄得淚流滿面。

一時之間，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。

“是我笨，是我不懂！易正突然而然避開我，還帶著其他女人出現在我的面前，甚至做出輕浮的動作……這一切我只知道責怪和失望，卻從未想過他這麽做的原因！我只覺得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我更可憐，等了一個人四年最終還是要分開，沒有方法挽留，還在情敵的言語中節節敗退……但是……但是……

“曾經我自詡是最了解蘇易正的人，我能夠看懂他內心真實的想法……但是如今，我卻看不懂了，猜不透了，之前的豪言壯語變成了天大的笑話。前輩……我是不是很可笑？

“我沒法再騙自己……說是分手了，要離開了，不再為他流淚了，但是不管言語上再怎麽堅強我又怎能夠騙得了自己的心？我還是愛著他的，從他安慰哭泣的我的那一刻起，或許第一次見到他就已在心中埋下種子，直到他遠赴瑞典，再到他歸來，直至如今再次分離……還是一直愛著的啊……

“他說祝我幸福，我不知道失去他自己還能不能夠幸福……”

秋佳乙淚如泉湧，聲音有些喑啞，憋得太久的情緒一旦爆發，便無法遏制。尹智厚輕輕將她擁入懷中，安慰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麽說，但是，懷抱是可以借給秋佳乙的，而且這個時候，她是更需要一個傾聽者和一個擁抱的吧。

於是秋佳乙毫不客氣地窩在尹智厚溫暖的懷抱中嚎啕大哭，不顧形象，也不顧對方身上穿的阿瑪尼最新款，眼淚鼻涕幹脆一起上了，連讓尹智厚遞紙巾的機會都一並剝奪……

終於她哭的累了，便也直接倒在尹智厚懷裏睡著。尹智厚淡淡一笑，輕輕地將她抱進臥室，掖好被子，用紙巾輕柔地擦拭她臉上未幹的淚，卻也註意到她始終緊皺的雙眉。

一個念頭忽然冒出——讓我來把這緊皺的眉松開吧。

尹智厚一驚，然後搖頭輕笑，不置一詞。就在此時，秋佳乙的手機忽然大震，尹智厚看到她似乎有被吵醒的趨勢，連忙拿出她的手機接聽。

“你好。”尹智厚低聲說道。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那頭似乎楞了楞，然後稚嫩的聲音才傳來，“不是秋老師的電話麽？”

“是她的電話，不過現在她不方便接。”應該是幼稚園的學生吧。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那頭再次楞住，然後人小鬼大地說，“您是剛才站在秋老師旁邊的叔叔吧？是老師的男朋友麽？不過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您呀……”

哦，原來是剛才的男孩。尹智厚微微一笑，“有什麽事急著找秋老師？”

“哎呀，您不說我都忘了。”小孩果然容易被轉移視線，“我是想替我爸爸媽媽給秋老師道歉。不能全怪秋老師的，我自己玩的太累就躲在那兒睡著了，就連老師鎖門都沒聽見，讓秋老師擔心了。而且……我覺得爸爸說的很過分，秋老師怎麽會沒有資格當老師呢？那麽溫柔那麽親切，我和班上的同學都最喜歡秋老師了，就連其他班的人都常常跟我們抱怨為什麽他們就不在秋老師的班呢。”

尹智厚聽著男孩的話，側頭看向還在熟睡中的秋佳乙，微笑，“我也覺得她非常有資格當老師。”

“嘿嘿，”男孩鬼頭鬼腦地笑笑，說，“我希望秋老師能夠原諒我爸媽的不禮貌，對不起。”

“我想她也不會怪家長的，她只會說……都是她的錯。”尹智厚一語雙關，頗有深意地看了秋佳乙一眼。

“那我也不打擾秋老師和您了，叔叔再見！”男孩禮貌地掛斷電話，但還是糾結著那個很眼熟的叔叔，以至於後來見到振浩就不由大吼，“我想起來了！那是你爸爸！”弄得振浩驚訝萬分。

將手機放到桌子上，尹智厚關掉燈，輕手輕腳地退出臥室，不禁打了個呵欠，肚子也有些餓。一天下來，也就是中午回到診所草草喝了點粥，精神竟有些不濟了。

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走，反而找來一張便利貼，寫了點什麽才離開秋佳乙的家。

翌日清晨。

秋佳乙懶懶地睜開眼，但雙眼刺痛，有些不舒服。見自己衣服沒換卻蓋著被子睡著，才想起昨晚自己在尹智厚慟哭，形象全無。然而還沒來得及後悔，肚子就已經咕咕叫起來。外面早就大亮，秋佳乙驚叫一聲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機，時間顯示——8：00。

完了完了還有半個小時怎麽來得及……昨天才把一個孩子鎖在教室今天又遲到……莫非我的幼師生涯就這麽結束了麽。

她垂頭喪氣地走去臥室，準備去廚房找點東西吃，卻瞥見粘在冰箱上的一張紙——今天是禮拜六，不用著急去上班。眼睛腫了記得要用冰塊敷一敷。尹智厚。

秋佳乙這才想起今天休假，然後跑到衛生間照鏡子，再次驚叫——媽呀！這也腫的太可怕了吧！連忙照尹智厚的吩咐拿出冰塊用布裹著敷眼，冰涼的感覺讓雙眼的脹痛感減輕。

前輩真的很細心，狀況都考慮到了呢。秋佳乙微微一笑，轉念想到昨晚自己肯定用眼淚鼻涕蹭得對方的襯衫慘不忍睹，一時有些窘迫，不好意思起來。不過前輩脾氣那麽好，應該不會怪我吧……她訕訕地想。

“智厚前輩真的是個非常溫柔的人。”

耳畔忽然響起金絲草曾經說過的話，記起她說這話時溫柔的神情，秋佳乙不禁黯然——曾經……絲草也是這樣被前輩溫柔地照顧著吧。會不會是……前輩把對她的溫柔轉移到我的身上了呢……

秋佳乙使勁晃晃頭，阻止自己再想下去，反正最後的答案是肯定的，又何必一步步地思考呢？

尹智厚，始終都是金絲草的騎士啊。不是你的，秋佳乙。

她這樣想著，但是內心卻有些不甘和失望，她刻意忽略了。覺得眼睛好了些，她便去吃了點面包，然後洗澡，把睡衣換上。

徹底失戀後的第一天，她決定讓自己宅在家裏。

整理包的時候看到蘇易正留下的那封信，秋佳乙頓了頓，有些顫抖地拿出，再次默讀，流下的淚讓最後的幸福二字暈開。她走到窗前，看著外面陽光明媚，天空湛藍，萬裏無雲，有鳥展翅飛過。

易正，你也要幸福。

秋佳乙的再次垂淚，卻是承載著祝福的。

正午過後，秋佳乙胡亂吃了點東西，窩在沙發上看電視。

忽然手機響起，是尹智厚。

她有些不好意思，猶豫了下，還是接了，“智厚前輩。”聲音還是有些啞。

“眼睛腫了吧。”那頭雲淡風輕的感覺，嗓音如同清泉潺潺流過。

“嗯。”秋佳乙點點頭，“不過已經用冰敷過，好多了。謝謝前輩關心。”

知道她是因為昨晚在自己面前大哭所以有些不好意思，對於秋佳乙又恢覆到從前拘謹客套的樣子尹智厚並沒有在意，反而笑笑，說，“今天天氣不錯，要出看畫展麽？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額，看畫展關天氣什麽事？或者說，天氣不錯就要去看畫展麽？秋佳乙嘴角抽搐，想到金絲草，覺得心中有些疙瘩，便想拒絕，“其實前輩，我已經出門準備跟我同事去逛街呢，今天商場大減價啊。”

“是麽。”尹智厚唇角的笑意更深，他就站在秋佳乙家門外，這個丫頭，還敢說謊。於是按響了她家的門鈴。

秋佳乙聽到門鈴就連忙說，“啊前輩，我同事來了咱們下次再聊~”也不管尹智厚說什麽，便兀自掛斷了電話。接著長舒一口氣，小跑去開門。

一開門她就囧了。

尹智厚一臉笑意的站在門口，手上還晃著手機。看著秋佳乙囧然的樣子，他懶懶開口，“秋老師，莫非您約的同事就是我麽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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